
天启二十七年,冬。 铅灰色的云絮压得极低,像一块浸了冰水的脏棉絮,沉沉地罩在紫禁城上空。冷宫深处的偏殿 “碎玉轩”,早已名不副实 —— 窗棂上的雕花被岁月啃得只剩残缺的木茬,糊窗的棉纸破了大半,凛冽的北风卷着雪粒子,像无数根细针,扎进殿内每一个角落。 苏轻语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,身上只盖着一床打了七八个补丁的薄被。被子里的棉絮早已板结,根本挡不住寒气,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冷风从炕席的缝隙里钻上来,贴着后腰的皮肤,冻得人骨缝里都疼。 她抬手拢了拢领口,指尖触到的粗布麻衣又冷又硬,还带着一股经年不散的霉味。这双手曾是江南最细的葱管,抚过上等的云锦,拨过名贵的琵琶,可如今,指关节冻得通红,虎口处还裂了道细小的口子,渗着淡淡的血珠 —— 那是昨天为了捡殿外槐树上的枯枝生火,被树皮刮破的。 “咳咳……” 一阵寒风灌进来,苏轻语忍不住咳嗽起来,胸腔里像有块破锣在敲,震得生疼。她已经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,最后一点糙米还是上周老太监刘忠偷偷塞给她的,如今早就见了底。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三年前。那时她还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,父亲苏靖是镇守西北的大将军,母亲是吏部尚书的妹妹,她的及笄礼办得比公主还热闹,连当今圣上都赏了御笔亲题的 “娴雅端淑” 匾额。可谁能想到,不过半年,父亲就被扣上 “通敌叛国” 的罪名,锦衣卫抄家那天,她亲眼看见父亲被铁链锁走,母亲撞柱自尽,兄长苏轻彦侥幸逃脱,却从此亡命天涯。 而她,作为 “罪臣之女”,被一道圣旨打入冷宫,一待就是三年。 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。刚进冷宫时,还有几个旧仆偷偷给她送些衣食,可随着苏家案被定性,连那些最忠心的老仆也不敢再露面了。如今这碎玉轩,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有太监来送些霉的杂粮,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。 “难道我苏轻语,就要这样冻死、饿死在这冷宫里吗?” 她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。不甘心,她真的不甘心。父亲是忠良,苏家是被冤枉的,她还没等到为家族平反的那一天,怎么能就这么死了? 可饥饿和寒冷像两只无形的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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